那天晚上我在床上气呼呼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。我从她之前与我和昆塔交流的过程中,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无法和人交流的孩子呀?为什么她这么害怕回到集体中呢?
我想了好多把希尔薇娅带出家门的方法,甚至还包括直接暴力拆除畜棚,让希尔薇娅不得不去接触其他人。
唔,怎么会冒出这么恐怖的想法呢!我甩甩头,赶紧把它从脑海里甩了出去。
然而,赌气时冒出来的这种透着一股毛子味儿的想法,没想到居然真的发生了……
那是第二天我开始修复破损的墙顶端最后几块长木板的时候。由于心情很差,我用的力气稍微,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,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。我的力气应该是非常大的,甚至能够压制住昆塔,但平时控制出力倒还是挺简单的。但是那时我心里那个气啊,一不小心就大力了,一锤子把支撑屋架的枋子给敲折了。
过于慌张的我一时脑抽,没反应过来我在做的是木工活,用我丰富的施工经验,迅速得出了处理方法:反方向给它再来一下!
事态危急,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就锤了下去。八十!这第二锤彻底折断了那根枋子,没了枋子的支撑,两面的横墙迅速向两边倒了下去,新修复的山墙则朝我这边倒了下来!
不好,这房子要塌了!啊!希尔薇娅还在里面!在那一刹那间,为了保护希尔薇娅的安全,我不假思索地抓住屋顶往上一掀——
然后整个屋顶,连带着底下的梁柱和本来或许还能支撑一会儿的另一面旧的山墙,就这么打着转儿飞了出去!
?????
我这是什么破坏力啊?!我是属哈士奇的还是属哥斯拉的啊?!
就这样,无意中拆家了的我机械般僵硬地低下了头,正对上被墙壁倒塌的轰鸣从睡梦中惊醒,环顾四周发现——“我家呢?”——的希尔薇娅茫然无措的表情。
整个画面描述一下就是:一片农舍的废墟之中,一位楚楚可怜的少女跪坐在受到惊吓的羊群之中,用她那迷茫的双眸望着前方天空中突然降临的天使。她们陷入一种神圣的寂静之中……良久,那位天使缓缓开口道:
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!”
“唔”
“唔……?”
“呜啊啊啊啊——!”
“诶诶?!”
啊啊啊啊,把她给弄哭了啊,怎么办怎么办?
女孩子哭了怎么哄,急,在线等!
不对,家突然间就这么没了,哄也是哄不好的吧?!
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啦……”
“呜呜呜,我,我刚刚看见,你,你把屋顶亲手拆掉的呜呜呜……”
“那个,那个是……我不小心用大了力气把枋子……”
“呜呜,我,我不信,你就是想把我家拆了,想赶我出去呜呜呜……”
“希尔薇娅,我真的不是这样想的啦,我只是一时生气,用力大了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生气,呜呜你就是故意的!”
“我真的不是啊!你听我说!我只是因为着急嘛,所以生气……”
“你,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嘛!我根本,根本就跟不上你的节奏!”
“那还不是为了你!”
“为了我为了我,你就是想早点解决我这边的问题,早点离开我!”
“我没有!你怎么能这样说!你知不知道你和昆塔的看得我好心急啊!”
“你就是!”
浓浓的委屈感袭上我的心头,我忍不住大喊道:“那你说是就是吧!”
“呜呜……蒂塔?你……”
“对!我就是为了赶紧解决你的问题然后远走高飞,不惜拆掉你的房子逼你出门的大坏蛋!”
“明明是你先……”
“明明是我先做错事是吧!我都说了是不小心的!你还要一直说我是故意的!”
“但是我家还是被拆掉了啊!”
“你家你家你家,你就一辈子住这个破畜棚吧!我真要走又没人拦我!我不管你了啦!你个大笨蛋!”
我一怒之下回头就往林子里走去。呜,气死我了!为什么我说什么她都不听啊!
“可恶!不管就不管!就知道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!大傻瓜!”
希尔薇娅带着哭腔的叫声在我背后响起,我忍不住转身,双手捂成喇叭大喊:“笨蛋——!”
“傻瓜——!”
“笨蛋——!”
“傻——瓜……”
“笨——蛋——!”
“傻……”
“笨——蛋————!”
“……”
随着我越走越远,希尔薇娅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。
我在林中找到一块大石头,爬上去趴在上面敲打着闹道:“笨蛋!笨蛋!我真的就只是不小心的嘛!说什么我太着急了,我想离开她,完全就是她自己被害妄想症而已!弱受!臭蝙蝠!搓衣板——!”
闹够了之后,我在石头上蜷缩起来,抱紧了双腿,情不自禁地呜呜哭了起来。
“呜呜……笨蛋……我就是个笨蛋……”
今天是我第一次,看到希尔薇娅露出一个孩童一般的哭相。
我知道,就算她的畜棚被意外摧毁了,她也能随遇而安,不会真的因为失去了一个畜棚就哭成这样,因为她已经失去过比一个小小的畜棚多得多的东西。
那是孩童无法承受自己身上的压力时的哭泣。她一直以来的远远不符合她的年龄的温柔和哀愁,让我忽略掉了她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的事实。
我前世是一个20多岁的白领,早已习惯了发现问题立刻提出解决方案,制定计划然后立刻执行的这种高压力的工作要求。
而一个像她这么大的孩子,被突然逼着赶着走上这么快节奏的道路,会惶恐、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。应该说,本来就承受了那么多的她,被我这样拼命推着往前赶,坚持到房子塌了才崩溃也是非常难能可贵了。
“呜呜,我都在干什么呀……我这个仆人也太不称职了……”
一切罪魁祸首都是我,是我对于现状的那一种无名的焦虑。其实转念想想,希尔薇娅和昆塔已经这样这么多年了,多等等希尔薇娅的步伐,照顾好她的情绪,不紧不慢地改变现状才是真正应该做的事情。
而我却赶鸭子上架似地与她确定关系,制定计划,然后就要实施……
好糟糕啊,我这个人。
为什么我这么着急呢?是真的为了她好吗?还是因为前世职业病的惯性?
还是像她说的那样,我心里其实想着早点离开这个地方,去完成我想做的事情。
“好好过这一生,善待每一个人吗?呜呜……”说得很漂亮呢,也就是没有目标吧。
我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?我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呢?
……刚刚真不应该发火的……抱歉,希尔薇娅,我想我们现在都需要一点休息的时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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